三十四 (第2/2页)
把你当哑巴!” * 日子一晃两天过去。九尺余长的虺蛇、黑脚白腹的毒蛛、形如水中苔石的海蟾蜍......各类毒兽盘踞在璃云山山脚,像守卫者般戒备着周遭的每一处角落。 阿秀将它们都遣了出去,自己带着孩子暂住于荒村中的一栋茅草屋里。晚间时候,老二老三在房中睡得正酣,大儿子坚称自己不困,坐在外面陪她眺望月光下薄雾笼罩的山峦。 阿秀一直默默坐着,半句话也不说,双手抱膝,像尊被白纱包裹的雕塑。 夜晚总是让人感伤。猜想她现在并不开心,大儿子凑近一些,试着打破这场沉寂:“父亲定会平安无事。” 阿秀缓慢眨了下眼,呼吸很轻,眉间却拧着化不开的愁绪。阴邪鬼魅,天地不容,渡劫过程比其他修士都要凶险。只看那璃云山上道道天雷,一击未消又落一击,分明想置人于死地。 神识外放试了又试,但她什么都探查不到,那里的灵气太过浑浊了。 每次心跳都洇着酸胀。 每声轰鸣都昭示着别离。 她惭愧,觉得这一切苦痛都是自己施加给山戎的。她将他变成了人,她是罪魁祸首。 孟阁主说得不对,哪里是她被染脏呢,分明是她把山戎给弄脏了。 天雷一直在被倒数。阿秀掐着时间踩上金木鱼,离开前一刻摸了摸大儿子的头,艰涩在喉间翻涌:“我不知,自己回不回得来。” 她的眉目是柔和的,脸颊却狼狈地湿了一片。 大儿子懂她的意思。先前说得理性,可真要遭遇了最坏结果,谁又能保证自己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呢? 谁都不能保证。 少年亲昵地回蹭她的掌心,再次对她说:“父亲定会平安无事。” 她抿唇点了点头,旋即如一道流星朝山巅飞去。 此时劫云刚刚消散,四周并无祥瑞紫气,也没有百鸟争鸣,除了满地焦黑,什么都没有。 尸修可真艰难啊,遭人忌讳,连天道也不待见。 阿秀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,而他又是个什么情况。如今仔细想想,山戎的每次渡劫好像都被她错过了。 脚下有些虚浮,她踉跄着下地,一步步靠近那具毫无动静的黑炭。 是的,黑炭。又硬又脆,烧秃的头骨上还有泛着火光的龟裂。 怎么就成这样了? 理不出头绪,畏惧与抓狂交替出现。她不想碰那东西,只站在一臂远的地方,呼吸杂乱:“起来,该走了。” 有大雁自天边飞过,蒲扇着翅膀的声音权当是回应。 她的肺腔开始变得堵塞:“我说回家了,赶紧起来!” 慌神的时候总想找人来帮忙,她浑身打颤左右张望,可哪里有人能帮她,又哪里有人能救他。 背叛。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背叛。 她哆嗦着牙齿扑过去,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往他脸上扇,声如困兽,眼红如血。 等对方被打得面朝另一边,毫无声息歪了脖子,她又心疼,将人搂在怀里边摇边哭。 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委实太短暂了,她还没过够,还没品出那种值得回忆一生的滋味。 她本该对他再好一点。 她本该让两人的故事摆脱伤感。 她本该…… 陪他一起走的。 …… “你在做什么?”头顶上方乍然响起一道淡漠又熟悉的嗓音,叫人心跳骤停。 阿秀哭声一噎,满脸震惊地望过去,然后烫手般扔掉了怀中焦尸。 听到动静后急忙从湖中赶过来,山戎身上的水渍还没擦干,健硕的身形在月光下泛出晶莹光泽。腹部的伤口消失了,瞳孔也变成琉璃般的淡紫色。 “什...什么情况?”阿秀张口结舌,指了指他,又指了指那具明显拥有他外貌特征的焦尸。 “雷劫太过凶险,可不兴硬抗啊。”山戎拿着微褶的衣袍抖了抖,慢条斯理往身上套,“所以我就施了一招金蝉脱壳,顺便去旁边灵泉泡个澡。” 虽说尸修并无通天法力,全靠体魄强盛。但山戎机缘较好,有千年妖丹加持,又兼具寄生蛊的增益,其中门道自然就多了。 阿秀很快想通个中套路,长长松出了一口气的同时,又难免来气:“浪费我这么多感情!离我远点,今天不想看到你!” 她拍拍身上的黑灰,跺着脚往前走。大哭过后的抽噎还没消停,从背影看上去,一抖一抖的,仿佛气得不轻。 山戎跟在后头,不紧不慢,用目光守护她被皎月照出的纤细轮廓。 “那明天呢?” 这不废话吗,我哪天生气隔过夜?!阿秀拘泥地撇嘴,迈出的步子却没那么急了。 “明天……另说。” 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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