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2 剧情 堕骨剜心(改) (第2/2页)
光一凛,沉沉看向了那小公公。 “有胆是好事,忠义也是好事……可若是无识,便容易坏事了。”任羲阙突而一挥袖,将那乌丹汤打落在地,随即拾起碎瓷,作势在小太监脸颊划拉了一下:“到底是姑娘家,要是死,也该留得副干净面孔才是。” 话音刚落,卢煦池似是痛极一般,浑身震颤了须臾。 那小太监模样的姑娘眼皮青肿成细缝,连泪水都流淌不出,四肢被紧锢动弹不得,只得哑声喊道:“陛下!奴家孑然一人,在宫中谁都不认识!奴家知罪……求陛下莫迁到其他人……奴家不认识他……奴家不认识他!” 任羲阙压根不理,只紧盯着斜倚榻檐的卢煦池。 “陛下……斩了奴家罢……奴家有罪……”她疯狂挣扎着,颧际高高肿起,乍然望去扭曲可怖,下一声“陛下”还未出口,腹部猛然被禁卫踢了一脚,霎时唾出一口含着血丝的唾沫。 “玉帛。”卢煦池道。 她骤然没了声响。 卢煦池转头望向任羲阙:“玉帛,罪民舅公之女,从小父母双亡,沦落街头。二十年前,被罪民一同带到了宫中。” 他撑身下床,直直跪在任羲阙面前:“求陛下……网开一面。” 任羲阙靠到紫檀椅上:“那就与朕做个交易吧。抱命贸命,这姑娘出了宫,便能寻个好人家,绣花生子,儿孙满堂……既都是你的亲人,鲜活一命抵起你腹中那半死不活的骨肉,这便宜,你占不占?” 卢煦池颊间血色尽失,连吐息都不受控制地带了些颤意。 “命中若无,便不要强求了。”任羲阙道。 殿中阒静无声,窗沿结了霜,日复一日地裹成冰笋子,每逢冬末便吱嘎作响地摇摇欲坠。只听得一声轻轻的脆响,那最后一株冰枝,便落到地上,摔成了几瓣。 卢煦池仍是跪着,膝骨被地砖淬得刺痛。面上连苍白都不剩了,只留了些泛青的死色,一字一句道:“陛下也赐一瓶鹤顶红罢。” 任羲阙缓缓摇了摇头。 卢煦池声音喑哑变了调:“罪民不想……不想再恨人了。” 任羲阙没再言语,转身吩咐道:“再熬一碗乌丹汤来。”随后转身道:“活着罢。” 立春之日。陵裕全城浸在熙攘喜悦之中。今年瑞雪甚频,来年必是丰年。照大漳习俗,每家每户蒸得面浆,放置萝菔、菇丝、豆芽与蛋皮,裹成春饼同米酒共食,在屋外残雪旁放了春节剩余的鞭炮,再集结至大漳阳凤台,与今朝皇帝一同赏烟火,这才算度过完整的立春。 此日,春饼香,鞭炮响,阳凤台前人头攒动,烟火破开黑暗,姹紫嫣红地向广袤大地洒落鎏金银珠,唯有明台宝座上不见人影。 八岁小儿扬起脖颈:“圣上!圣上?什么时候能看见圣上?” 孩子爹一巴掌扇了他的后脑勺:“闭你娘的嘴!不要脑袋了不成……”话音未落,身旁一人又神秘道:“闻得圣殿有喜,青天下神光,小太子要出生啦!” 草莽之言十传百,不一会儿便传得满城皆知,天上地下洋溢着新的喜悦。 除了陵裕宫内。 大门紧闭,绸帘垂落,只听得凄怆痛吟低哑变调,混杂在断断续续的粘稠水声中。宫女服侍那贵人月余,连病得奄奄一息时,都未见他蹙眉责怪,此时却心下惶然,只觉得那哀吟已然扭曲畸变,声声宛若杜鹃啼血。 腿间蚌肉被金钳强行抻,淬着寒光的针剪长驱直入,翻江倒海的剧痛有如将宫内皮肉尽数刮下,剜起残肉,绞成碎泥,再被枯木般的手抠挖出体内。 血腥味混杂失禁的臊气缭绕在唇齿鼻间,直冲得他无声作呕。呕却也未能呕出东西,喉间阵阵痉挛将双眼逼得酸楚干涩。 铺天盖地的空虚中,髋骨脱臼的咔嚓声中,揉碎脏腑般的痛楚中,意识携着爱、恨与绵长亘古的回忆,随着金波冷月,一同升入黑暗里。 幼童攀至樵夫肩膀,糖人披了月光霓裳,烟花斟满巷陌街坊,玉帛踏出宫阙高墙。 刘太医擦擦额上遍布的细汗,回身轻声道:“陛下,胎儿清理干净了。” 银盆内摊着一坨模糊的血肉,刘太医沉声说道:“已去了多时了,小儿仅有百日……不会受苦。贵人眼睛畏光,老臣将这灯熄了罢。” 任羲阙点点头:“辛苦太医了。” 他的手紧紧攥着卢煦池的手腕,肌骨相交处被攥起了红印,那是卢煦池身上唯一有些人色的地方。皇帝保持着躬身前倾的姿势,初春瑞雪方融时,像是凝成了一尊石像。 窗外烟花响声骤起,屋内被带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亮。他看见卢煦池微睁开眼,眼中也被那烟花缀起了光亮来,很快又闭上了。 “没事了,没事——” 皇帝声音猝然停止。 鎏金溢进窗棂中,借着微光,他看到了卢煦池发际一纤灰色的发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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