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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是新登基太忙碌的缘故,敬帝于政务上又很称得上勤谨,往往不到三更不睡觉。日渐堆积下来,敬帝不免觉得疲乏困倦,有几次甚至在朝会上打了呵欠。 但敬帝一向对人狠,对自己也狠,素来不甚爱惜自己的身体,是以全不当回事,还叫人时刻点着醒神香,提提精神。 这日下了朝,又同大臣在偏殿里议事到傍晚,接着乘銮驾到垂芳殿,去喂那小子吃药。 因垂芳殿没有燃香的缘故,药又半天煎不过来,敬帝在炕上坐着,眼皮渐渐发沉,竟就这么睡着了。 楚既明许久没听到对方的动静,狐疑地翻着书,忍了忍,还是故作自然地抬起头来,便看见敬帝靠住炕上的几子,一手支着下巴,面朝着他,眼皮合拢,似是睡着的模样。 切,既然无趣得都睡着了,何必还勉强自己来受罪。 楚既明撇撇嘴,收回了目光。 片刻,却又不知怎么,鬼使神差地又将视线挪了回来。 他其实从未好好看过这个哥哥,从小他对这人不是鼻孔朝天,便是怒目而视,就像是对方对他十分的冷漠,他就要还他十二分。 这个人在他心里是个影子,总是纠缠着他,模样却不清晰。 到今日他才发现,这个人委实生了一副过于冷清而姝丽的样貌。他的脸型偏容长,眉长而细,直直地往上,向两鬓飞,不似男儿,更不像个姑娘,叫人难以言述地,有种冷淡而锋利的美丽精致。中间一管笔挺鼻梁贯下来,鼻头却微微地有些圆,轻轻地翕动着。唇形称得上是漂亮,却是太薄了些,唇色也淡,仿佛轻轻一口便能咬出痕迹来。 楚既明猛地回过神来,他神色略复杂地看着对方。 父皇形貌英伟,这人从头到脚,却无一点肖似父皇,无怪乎有人说他是个野种。 就连他自己,也从未感觉到,这人是自己的哥哥。 窗外不时落几朵雪,寒风从窗隙里钻进来,楚既明在被窝里也不禁打个冷噤,看到敬帝穿着室内常服,便这么坐着睡了,不由微微地皱眉。 锦云端药进来,见敬帝竟坐着睡着了,忙把药搁到桌上,给他鞋袜除了,将人轻手轻脚放到炕上躺下,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子,搭在敬帝身上。 这样也没惊醒,可见是睡得多么沉了。 不由转向靠在床头看书的楚既明,竟微微责怪似的,道:“陛下睡着了,公子怎么不唤锦云?天这么冷,陛下受了寒可如何是好。” 楚既明从书里抬起眼来,不解似的,道:“他爱怎么睡怎么睡,我为何要在乎他是否受寒?” 锦云噎了噎,一时竟无话可说。 她抿抿嘴唇,好歹记起了敬帝同她说的话,但终究心里不平,忍不住道:“枉陛下日日亲自来喂公子服药,公子多少也该记着些好。” 楚既明暗想,我同他之间的仇怨,又岂是你一个小小宫女能明白的。 遂也懒得多说,伸出手来:“药给我。” 锦云道:“陛下正睡得熟,先等陛下醒来吧。” 楚既明微不耐道:“给我。” 锦云无可奈何,不情不愿地把药递给他。 楚既明端起药,咕嘟咕嘟几口便喝了干净。 锦云一下睁大了眼,震惊地看着他。 楚既明拿着空碗,对她笑笑:“没错,我就是故意的。” 敬帝醒来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 摸不准什么时辰,只凭着感觉,少说也打了二更了。 他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,眼睛习惯了夜色,就着模糊的月光渐渐看清了周围,他的意识终于回了笼。 他在楚既明房内的炕上睡着了。 楚既明想是已经睡着了,锦云也不在,应该是到外间去睡了。 他懒得折腾,没有喊人,自己掀了被,穿上鞋下得炕来。 想要直接出去,又觉得冷,大氅在床尾的架上挂着,敬帝取了大氅,又经过一次床边。 就忍不住站定,走不动了。 楚既明似乎是睡得很熟了,被子被蹬开也不晓得,半个身子都露在外头。 这样睡一宿,少不得第二天起来要头痛发热。 敬帝蹙着眉,伸手牵了被角,重新给他盖好,又掖了掖。 他又站了会,就着不甚明朗的月光,足足地将人看了个饱。 才将眼睛挪回来,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,敬帝又顿住了。 而后他倒退回去,脱了鞋子,将人往床内推了推,他爬上床,将自己缩入被子里,被另一个人的体温烘得暖暖的被窝,让他忍不住想舒服地叹口气。 他又往内缩了缩,将自己的背部,贴到了对方的胸口。 睡着之前,敬帝已经想好了体面的,且不同反驳的借口:他堂堂的九五之尊,眼前分明已经有了暖好的被窝,何必自己再辛辛苦苦地趁夜回去睡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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