蛾子(十三) (第2/2页)
每次我蹭蹭不买他也没说什么。没什么人买,但书摊上的杂志每期都换,大概他也是顺便蹭蹭,其他的再顺其自然。这或许是大怪物和小怪物之间共同的快乐吧。对了,还有碟片,那就是另一回事了。 一个人小时候总想看看长大后是什么样子,看看大怪物们到底做些什么,想象自己以后想买啥就买啥,想吃什么就是吃什么。后来,我发现,还是小时候,咳,小时候其实也不怎么样,大家都在选择性忘掉过去的痛苦。所以一茬又一茬的麦子割了又长,正如一批又一批的小怪物重复大怪物们的痛苦,虽然每个怪物都以为自己是最痛苦的。 爱谁谁,我想。 我每天睡觉时总是可以听见江水在浩瀚的七色跑马灯中川流不息,沿着岁月长河奔腾不止。 可能形容的不对,就是这么个意思,不需要太精确,没到和菜场卖辣椒的红衣老太太计较到几分钱那种地步。他奶奶的,每次提起卖辣椒的红衣老太太我就生气。可你不能发火,四处长满了名为不道德的眼睛。 你看,我现在想的就是大怪物的烦恼。那个在零食货架边哇哇大哭的小怪物的烦恼我完全体会不到,一丁点都没有,一小指头都没有,好吧,这小屁孩吵着要买零食大礼包真烦。 干脆利落地结账,干脆利落地提走东西。七色跑马灯在招牌上闪耀着固定的光芒,明明太阳在白日照出的是同样的色彩,可是黑夜里我却只能看到灯珠结成的发廊招牌光。光芒中没有天使,黑夜里也没有恶魔。车流,抱着孩子的妇人,领带歪了的衬衣男子,划着滑板的小孩子,坐在花坛旁的老人……黑夜,路灯,滴滴的喇叭声,路面的沙沙声……没有止息与尽头。 我抬头看看天空中的星星。飞机的光点从上方掠过,顺带捎来隆隆的轰鸣声,消失在一分钟后即会被忘却的方向。这算不上什么。同样都是光点,可我却只对星星的光点感兴趣。路灯发出比月亮更白更净的光芒,低低地从树影间流落出些微光晕,可人依旧会对看不见月亮而感到忧愁。你坐在车上,看着桥两边的路灯,往往没有一轮白月从远端的江面上升起时那般感到宁静。 独一无二的,或者近乎永恒的,不可去触碰。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看见同一轮明月,有时匆匆而过,有时驻足徘徊。滴滴的喇叭声从车流里焦躁的人手下打出一个连续的拍子,我们却并不认为这是音乐。尖锐的声音传入耳朵前,它的恨意已在朝整个世界怒吼中变得颓唐软弱。什么都没有,最终敲击灵魂的不再是那辆已经疾驰到远方的小方盒子,它在视野里只剩下一双冒着红光的怪物眼睛。无数双红眼睛急急地朝前方打马而去,月光则悄悄在充斥情欲的霓虹中退却。 谁在后面挥舞着鞭子呢?谁在驱赶如此庞大的怪物族群呢? 一只动弹不得的怪物嘤咛了几声,最终淹没在匆忙前行的族群队伍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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