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 岂云名教偏误我,实我自误且误人。 (第2/3页)
上头看着,犹疑不定,却记起几日前在他榻前说的,“这次我由他”。 回思当日,怀瑜猝然长逝,顾氏肝肠寸断,无以为生。惶然间望见儿子,那背影几分肃肃然像极了怀瑜,她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,将一腔思念、满怀期待一股脑压在寒琅身上。夫君爱读书,所以儿子亦要读书;夫君入朝为官,于是儿子必要入贡出仕。 她不许儿子走向不同于夫君的歧路,只将儿子当作夫君影子,水中捞月、镜中撷花。对影怀人,竹篮打水,顾氏险些连儿子一同失去。她已追着怀瑜背影行得太远,眼已瞎、耳已聋,只记得怀瑜手上文章、身上公服,却险些忘记那十二载花前相对、数十年高自标置、不同尘俗,儿子原本便同夫君一般心性,何曾走远,是她自己缘木求鱼、刻舟求剑。 顾夫人呆望儿子半晌,叹一口气,点头了。 跟着寒琅马车的,唯有胡生、雨青。时已孟夏,梅雨未过,才出城便见细雨又落,路旁棉田桑树,被雨浸得油润。一路细雨时落时停,寒琅路上沉默,雨青隔窗相望,不发一语,面色哀哀。到了云岩寺,雨已止住,天光稍亮了些,寒琅掀帘下车,自拎两坛美酒,再让车夫提了余的,步苔入林。 雨青望着寒琅背影,旧事重上心头。七年过去,他竟仿佛丝毫未变,凤目沉沉,一身萧肃,松下过风。雨青猛地记起十二岁那年,寒琅初初束发,误认她有意躲避,面色沉沉问向自己,可是何处得罪。第一眼束发后的表哥,孤松玉树、清清朗朗,只一眼便断人肝肠,从此无救。 寒琅已入林间,雨青且不跟上,立在马车前哭起来。胡生看得心酸,忙出言去岔,拉雨青道: “你也哭得忒早,他还活着呢,等他死了再哭不迟,先跟上罢。” 雨青闻言抬头,微红了脸,拭泪向前。到在墓前,寒琅已屏退车夫,兀对坟茔,呆望许久,红着眼就要落泪,却忍下了,转身开了数坛美酒,先捧一坛,举在墓前一敬,道: “当如河上之饮。” 说完将大半坛酒酹在墓前,再将余下小半坛举在面前,一饮而尽。酒已饮干,又呆望坟冢好一阵,屈身跪下,将脸贴上墓碑,手抚着那个“雨”字,无声下泪。雨青隔了十步,远远望着寒琅,看得肝肠寸断,抽噎不止,胡生不好拦阻,伸一臂环住了她。 寒琅无声无息,跪坐良久,又回身拎起另一坛酒,亦如前法,大半酹给雨青,小半饮尽。如此近一个时辰,四坛玉液耗尽,寒琅跪坐墓前,双掌撑于碑上,良久寂寂,终于一声呜咽低低而起,不似哭声,却似野兽哀鸣,低沉而绝望,哀哀不绝,先时声音不大,后则痛声渐起,如兽嘶鸣,如风歌吟。 寒琅渐起悲声,久不能止,手抓在土里,十指被土中石子割破多处,指甲缝隙中尽是血迹,涕泪交并。哭到一半,寒琅仰天长吟一声“名教误我!”将额头抵在雨青碑上,哀痛欲绝。 雨青在他身后哭得站立不稳,口不能言,几乎崩溃。胡生托住雨青,将她揽在怀中。 寒琅哭声却不能止,先则为泣,后则为哭,再则长号。他泪已流尽,长号渐转为啸,椎心泣血,声传百步,渐为穷途之哭。林中鸟雀闻声四起,惊飞而去。长号数声,寒琅喉咙已哑,望着墓前沉吟半晌,忽又吃吃笑起,笑了数声,一拳垂在空坛之上,酒坛应声而碎,寒琅满手是血,却不理会,大笑道: “岂云名教误我,是我自误误人!” 说着放声大笑,笑又转为哀号,直至喉咙尽哑,再发不出声音。 雨青已哭得透不过气,捉紧胡生襟袖,边哭边向他说:“告诉他……你去告诉他,悲乃不/伦!悲乃不/伦……”说着又喘不上气,只是抽噎。胡生托紧雨青正要说话,忽听墓前“沙啦”一声,寒琅跌坐墓碑右侧,手撑在碑上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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