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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已不烫的汤药。 并不像不乐意的样子:“你好了,我就不用再这么喂你吃药了。” 也许是她心诚,那天之后,渠锦堂真的一点点的好起来了。 “渠大哥。”杏儿追他出大门口,荷叶包的刚出屉的黄面窝头,“带着吧。” 渠锦堂想了想,接了。 过年扎的红头绳,天不亮就系上,杏儿捋她胸前乌溜溜的大辫子,指尖在发尾揪出个向上翘的尖,亲热地掸他后脖颈上起褶的衣领:“你去找活,别找那些太累的,驻店的也不要,钱少点,在家里睡得踏实。” 渠锦堂这才发现,她也有一双杏子一样水灵的眼睛。 怀里揣了两个窝头,一路找一路摸,见到人就问:“大哥,去隅北是走这个门吗?” 所有人的答复几乎都一样:“外县来的吧?整个隅北都打起来了,蔡家峪往外的道全驻上兵了,连只鸟都飞不过。” 渠锦堂眼前一抹黑,怀里的窝头滚到地上,便宜了柱上栓的驴。 几人合力抱住他,架到路边茶水棚子下头:“兄弟,你要出城,是不是有家人在那边?” 渠锦堂掐着别人的手才攒过一点劲儿,煞白着脸点头。 到处都在打仗,就算给他想到办法出去,没准找到了,人也已经没了。 谁也没忍心说,不说,就是还给他存了份念想。 茶棚里刚好有从隅北逃难来的人:“全乱了,把子山的雷动天都动了,把牛头岭为害的那伙匪兵杀了个干净,带着脑袋投奔19军去了。” 那天的枪响,原是裴幼卿带着雷动天的人马杀上山救人来了。 渠锦堂忽然疯了一样扑过去:“他们有没有救下什么人?!” 茶水连沫子洒了一地,对方边往后缩边说:“什么人呐?”枪声从半夜响到鸡鸣,“都死绝啦,一个活口没留下。” “唉唉!他怎么倒啦!” “不好,他厥过去了,快拿水来!” 渠锦堂在茶棚坐了一下午,看天色从水青蓝的一抹净,爬上紫红,一队骑兵开道从北边的城门放行,后头跟着辆帏车,晃晃悠悠进了城。 石头一样的人,终于有了点反应:“那是谁的车?” 小二挺看不起地报了个名儿,烟花柳巷里坐魁首的渠锦堂,一听就懂了:“卯眼胡同里的红人。” 经他这么一说,长心眼的全围上来,追远去的马车,要在上头烧穿两个窟窿眼:“他就是吕师长看上的那个……” 看不过的啐:“呸,卖屁股的兔儿爷!” 立马有人谨慎地拉他:“小声点儿,让那些当兵的听见……” 调动所有人眼珠的艳闻没能吸引渠锦堂:“他怎么能出城?” “这算啥……”知情的露出个鄙夷又神秘的笑,“他现在就是要天上的月亮,吕师长也能一炮把蟾宫轰下来。” 有人叫来小二为他碗里添茶:“每月初一十五,那小官都要上城外的道士庙敬香,骑兵队开道,恨得吕师长家里几个婆娘天天打小人……” “听说他也是外县逃难来的?” “人贩子背来的,身上有伤卖了个贱价。” 笑声淡了,有人唏嘘:“这世道……” 更有人好奇:“让他陪男人睡觉,他也肯?” “妈的!”知情的一口唾沫钉地上,“要不说姓钱的绝了户,缺了大德了!教不听就打,打又不能伤他一身好皮肉,喂了药扒光了,把人丢到男人堆里……” “哎!小兄弟,你去哪儿啊?!” 渠锦堂追着马蹄和车辙,一路追到卯眼胡同,门都没让进,让两个袖子挽到肌肉上的大个儿架着胳膊扔到路上。 “没钱凑什么闹热,再敢进来,打断你的腿!” 渠锦堂捂着肚皮找了一处矮墙檐,看红灯在眼前歌舞升平地挂起来,车来马走,莺声燕歌的小巷,一蹲就是一晚上。 后半夜下了场雨,雨滴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,渠锦堂耸着肩把两只手掖到腋下,也不知道过去多久,街上静的只剩下雨声,对面的门开了,有人打着油纸伞过来,一双青布鞋,十四五的童子,带来两个馒头,一件干燥的衣裳。 小童把东西递给他,放下伞,留下一句话: “我们少爷说了,吃完了就走吧,这地方,不是你该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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