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 跨年夜 (第3/3页)
站在门口通话了一小会儿身子就发冷,他天生末梢循环差,加上是双性人,体质偏寒,一入冬手脚发凉,在办公室坐着有空调还好,稍微在冷风中站一会儿,身上就寒气阵阵。陆维倾皱了皱眉,最后一天都不让人清静,烦。 不高兴地开锁进屋,烟屁股往茶几中间的方形烟灰缸一碾,烟灰叠了厚厚一层,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堆了许多烟头,好些日子没清理了,他每次都在外头抽好了扔进来,可又懒得清理,想着等哪天攒够了倒,结果一层层叠上去,总觉得还能再攒攒。 他想不起上次自己清理烟灰缸什么时候,可能是这么多年一直有陆旭秋定期处理,他已经习惯了。 几个月前换掉家具的时候,他已然意识到“透明人”在这十七年间存留了很多生活痕迹,但随着这些生活垃圾通通扔到垃圾桶后,理应翻过这个篇章。 事实情况是,随着时间越久,有些“自然而然的事情”比家具用品更影响深远。 比如客厅的烟灰缸应该是每天保持干净的,比如大大小小的礼盒应该定时扔到小区回收站的,比如他的醒酒茶不应该断供过,比如洗衣液的替换装不应该是空瓶状态。 太多在他日常里没注意过的细节,正随着时间一件件暴露出来。 共同生活的记忆随时间攀坡,一旦行为变得具体,就成了一种值得探究的符号与象征,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。 就像陆维倾走进冰冷的家打了个喷嚏,会忽然想到去年他回家的室内温度是刚刚好的。过往并不会在意的细节——比如陆旭秋明明呆在自己房间写作业,为什么客厅和主卧的中央空调都是开着? 温度是体贴的,却不止于此。 于是陆维倾忍不住思索更多,那家伙为什么知道自己怕冷呢? 更久的一些回忆挖了出来,他们还住在破出租屋的时候,狭小的浴室没有暖气,他怕冷,每次等热水氤氲了整个浴室,浪费了很多水才敢踏进去,一洗完澡他披上衣服就冲到取暖器那边裹着毯子烘脚。可能是留下了这种印象,对方才会注意到。 陆维倾甚至比较过自己的助理,都是跟在身边多年的人,很多方面仍做得不如陆旭秋细致。 一直以来,他断然拒绝了小孩子全部的虚妄与心意,无论是生日礼物,父亲节,家长日……几乎任何一个重大的日子,他都是缺席的。竭力撇清二者的关系,是他一以贯之的决绝态度。 结果在细枝末节的琐碎日常里,他的生活早已被入侵。当一个人润物细无声地潜入另一个人的生活习惯,直到抽身时才彰显其存在感,这让他发现原来要割裂的东西还有很多,并不是成年了就把对方赶跑那么简单。 零点已至,钟声响起,短信铃声纷至沓来忙不迭地送上开年的第一份祝福。陆维倾反而关闭了提示,他把自己陷在浴缸里,温水裹遍他的全身,寒冷渐渐驱散,舒缓的古典乐透过蓝牙音响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,沉沉的睡意涌来,他放松地享受片刻的舒怡,恍惚中,他听到—— “我以为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摇滚乐了。” “小夜曲喜欢吗?舒伯特的浪漫主义神作。” “听演奏会不用坐得那么直,放松靠着,不用紧张。” “维倾,怎么哭了呢?” 儒雅的成熟男人举起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,擦掉眼泪,慈爱地注视着他。 “爸爸。”他怯生生地喊出这个称呼,贪婪地享受此刻的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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