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传夜袭(上)【此事古难全,舍命以求的就是那个全】 (第4/5页)
其实也与姚涵一般想法。百姓何辜?胡人又如何,百姓终究是百姓。只是想了一想,反而说不出来。 这话听来,实在太伪善。 胡人的百姓是百姓,那自己手足兄弟的命便不是命么?姚涵的命不是命么?今日一念之仁,也许葬送的是成百上千的兄弟。论起来,胡人是有血仇的,兄弟是同生共死的,若有那对胡人百姓的怜悯之心,则对兄弟难道反而没有么? 若能不牺牲,谁愿牺牲? 岳凉苦口婆心劝道:“小姚,你想想蛮子杀了咱们多少人!” 便是云简,也跟了一句:“姚公子,这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。胡人屠城,也不是一两回了,以牙还牙,不算过分。” “是啊!小姚,再说了,俺看你杀蛮子兵时,也不手软呐?” 姚涵却是全然无心顾及这两人。他看着何素,仿佛看见一个无能为力的少年,两件他同样珍惜的东西摆在他面前,他却绝无可能同时保护好这两样东西。他只能选一个尽力去保护,然而另一个被打碎了,也是他的责任。 “将军犹豫的,便是此事,对不对?”他低声问道。 岳凉与云简都是一愣,何素却是在一刹惶恐之后,感到了释然。 他与姚涵对视一阵,再度回避。姚涵便知他难以启齿,却是终究默认了。 岳凉见状急道:“兄长,那是百姓,可咱们身后大军,哪个不是百姓,哪个没有家小?何况便是留那些蛮子百姓性命,也不见得便记咱们好,说不得蛮子反攻,这群贼厮头一个背后捅刀,将咱们卖了……” 云简忽道:“其实还有一事,须得叫岳将军知道。” 岳凉愕然顿住,转过头去看他,只听他道:“有唐一朝,檀州城也是教化所及、汉民所居之处。只是近百年来,沦入敌手罢了。”却居然是隐隐有倒向姚涵之意。 岳凉不由气道:“云郎将……”奈何他没文化,云简所说此事,当真头一回知道,待要反驳,气急之下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,张口结舌片刻,脑中横竖只有一句“便是不一样的!”,却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出来说服不了任何人,只有哼地一声回头转向何素,抱拳道:“左右凭兄长定夺,俺说不上话!”显是气话了。 云简哭笑不得。何素拍拍岳凉肩头,以示安慰。 姚涵则是忽道:“若我今夜入城,明日天明之际能打开城门,便不淹城,好不好?” 何素一凛:“你待如何开城?” 姚涵看向手中剑。何素断然摇头道:“开城一事绝无如此容易。城门上下机关重重,纵然你上得城头,斩尽墙上驻卒,开城也需几刻钟。若城内援救及时,到时反是你身陷重围。” 姚涵道:“城头有神臂弓,我可倚之射尽来援敌酋。” 何素仍是摇首:“你一人决计做不来的。” 姚涵张口欲待追问,却听云简道:“若是一人做不成,十人二十人呢?” 何素略一沉吟:“可以一试。”却是话音未落,便听岳凉提高了音量:“兄长!” 回头看去,这五大三粗汉子气鼓鼓瞪着眼,大约是气话说完之后,左思右想,仍是意不能平:“究竟为何要为蛮子手软?俺不明白!俺替弟兄们不值!别说小姚成不成得了事,便是小姚能开城,难道蛮子便不会抵抗么?而若今夜擢二十人随小姚入城,这二十人……及至小姚自个儿,便都要命悬刀头。若是引水淹城,这险本是不必冒的!为何要姑息蛮子?!兄长……兄长妇人之仁!”最后一句扔炮仗一般扔出,叫人鼻端能嗅着火药味。 云简赶紧道:“岳将军言重了……” 何素却是皱着眉头未作反驳。岳凉说得是大部分士卒会有的心思,他不服,便等于是士卒不服,若士卒皆觉不服,军心何恃? 姚涵苦笑道:“平涛,若城中妇孺,是我娘亲呢?” 岳凉怒道:“这不分明不是么?!” “实际并无分别。” “那俺弟兄的家小呢?又有何分别?” 姚涵一时语塞。其实他心底是有一言,那便是“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”,意指普通百姓不吃军饷,与士卒自然有别,然则想到士卒中有些也是被逼无奈才投了军,况且的确都是活生生人命,便又不能理直气壮说出口。 反倒是云简小心道:“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岳凉一愕,片刻,反应过来,暴怒道,“你意思是俺吃军饷,要死便该俺先死么?!” 云简正是这个意思,但这么说就太难听了,别说岳凉能不能忍得下这口气,就是能忍下,也是有害无益,因此挑明之后,又留了一线,也不逼岳凉,而是向何素拱手一拜:“末将愿随姚公子出战。” 这一下何素有所预料,面色不变,姚涵却是一惊,本能便想拒绝:“郎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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