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最长的一日(短篇,无cp) (第3/3页)
语气让我跟紧点,走丢了不负责。我捏住大哥写的字条,偷偷抬手和他告别,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,对我挥手。 回家的路上,想着再有三个礼拜就能见到大哥,似乎也算不错,我对世伯的恶劣态度并未放在心上。可是,直到这件事之后的第四个周末,我攒的钱已经足够送大哥一套最新出版的侦探,他还是没有出现,也不曾主动联系。阿妈问过我几次,我只好支支吾吾说大哥有事,之后会来的。 第五个周末,我终于忍不住,拨通了那串号码。“您好,请问可否帮忙找我大哥听电话?他家没有电话,和我说有事就打这个电话找他来听。”因为太过紧张,我竟忘记第一时间把大哥的名字告诉接线的人。 “喂,你大哥叫什么名字啊?说找你大哥,又不说他叫什么,我怎么知道你大哥是谁?”电话那头开始不耐烦起来。 “对不起……他叫赵添龙,请你和他说是阿洋找他,多谢。”我焦急地等着电话那头的回音。 “你大哥不在家,敲门没人应。你搞什么啊?下次确定有人再打来好不好?开张第一单就没钱赚,真是多谢你帮衬。”一通连珠炮似的诘问过后,我还没来得及再次道歉,话筒里就只传来“嘀……嘀……嘀……”的忙音。 无精打采地收线之后,我担心起来,是大哥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?思虑再三,我向阿妈坦白了整件事情,不知是出于推卸责任还是其他的目的,当时我反复强调是大哥不让我说,因为怕大家担心他。 阿妈叹了口气,披上衣服,带了些营养品就出门了。但她回来之后面色很差,只说还好大哥没事,对更多细节闭口不提。而我还是天真地等待家里电话铃声响起,等待大哥接到档口的电话,等待大哥在周末到我家,尽管每一次都是失望。 这之后,阿妈再也没主动提起大哥,只是会对着家庭相册里我们三人的合影失神。 1986年8月,全港华人游泳比赛举行。在九龙城区报名名单上见到大哥名字之后,我毫不犹豫地报名了那个赛区签到的志愿者。比赛那日,我特地带了满满一书包的零食想送给大哥,但我在现场仔细观察了所有选手,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。 我从未放弃过拨打大哥写下的那串号码,直到有一天,那个电话再也打不通了。之后我又试过许多次,依然未果。 1987年1月14日,电视机播着“英国政府与中国政府达成清拆九龙寨城协议”的新闻。想着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去寨城里找到大哥的机会,我赶忙出门,刚下楼又折返,藏了一把刀在背包里,以便应对那群古惑仔。 连跑带走,终于到了寨城,却发现入口已被警卫把守,一番解释后,我才被允许入内。后来我才知道,原来为防止有人趁乱迁入以骗取迁徙补偿,寨城的83个出入口当日早已设置警卫。我凭着记忆,绕了一圈又一圈,终于勉强找到大哥的住处。 抬手敲门后,开门的却是一位陌生人,问我找谁。我问他赵添龙是否住在这里,如果不是,能否为他的去向提供一些线索。这人干咳几声之后,才茫然地摇头。我起初以为他面色苍白是疾病所致,但看到他如此费力地咳嗽,而且指甲缝沾满白色粉末,我不禁掩鼻后退一步。 不想再遇到“道友”,我只好找到附近看上去正常的几位住客询问,从他们的答案中拼凑出一个并不完整的后续:大概半年多之前,大哥的父亲因长期酗酒去世,大哥处理完后事退租,从此不知所踪。 而那个我不愿相信的传言,似乎是真的,大哥在离开之前,的确做过一段时间古惑仔,但因与其他人发生争执,不欢而散。争执的原因也并无定论,有人说是他不同意对新搬来的小朋友收保护费,也有人说是分赃不均。我不知道这几种说法究竟有几分值得相信,但我更愿意相信前者才是真正的原因,我相信大哥是这样的人。 至于那个公用电话为何早已打不通,是因为那家档口的老板终于储够钱搬出寨城,得以过上普通市民的生活。 但就算我知道了这些,又有什么用处?我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时候离开寨城的,也不知道大哥那天后经历了什么,更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做出了这些选择。 不知不觉,我坐在石凳上,抽完了一根又一根烟。天色渐晚,游客也逐渐散去。摸出烟盒仅剩的一根烟,我突然想到,或许,我与大哥的别离,早已悄然发生,只是我一直没有发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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