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 雾中刀光 (第2/2页)
吐蕃大营骤然遇袭,随即便在雾气中酿成了一片混乱的杀戮。 “东本!快下令吧!” 吐蕃东本——也就是吐蕃千户长绛曲握着鞭子,甚至有些气急败坏:“下令?你叫我如何下令?!” 靠举旗?那金乌将将跃起,无法驱散浓雾,于是触目所及,两臂之外就只有一片混沌的影子。 靠喊叫?靠声音?这样混乱的情景,到处都是呼喝喊杀,他扯着嗓子也无法让自己的声音传出一丈远! 更别说那唯一一个“喇叭”还叫元帅带走了! 绛曲现在想破口大骂,都不一定能骂到每个人都听见。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,把鞭子扔到副官怀里,跃上马背,把头盔往下一拉,罩住自己的头,只留出一双眼睛。 他奋蹄扬鞭,向着未知的雾色深处冲去。 时旭东稍稍侧身,躲过刺来的一槊,抬手握住杆身,往后一带,竟是把人从马背上生生扯了下来,掼在地上。 混乱。 这次的突袭,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。 在出发之前,他们就对外面的大雾有所忧虑。按照原定的计划,便是把吐蕃兵往检河边赶,与张承照的水师部打个配合,利用其不识水性的特点进行围剿。 然而这场大雾让一切都变得混沌未知起来。匹夫之勇在这种战场上完全失去了作用——比如他现在碍于视线受阻,连弓弩都不能用。 他反手把住后方刺来的长枪,向着来方猛刺,将对方一下掀翻到马下。 时旭东挽住缰绳,攥在手里,喘着粗气勒马回头,竟然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。 不能停下,在这个战场上一但停下,便会遭到攻击。 他与吐蕃泛着银纹的古司刀打了个照面,立刻反手用刀格住,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:“铮——” 两相角力,彼此立刻心知肚明,这是碰上了硬茬子。 绛曲稍稍撤离,随即又是一招劈砍,但对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格挡住。 在雾气之中一切背景都虚化了,唯有敌手和迎面而来的刀光。 在马背上过了十几招,时旭东边打边退,露出些似乎难以招架的疲态,而对方也像是发现了他肩膀上有伤。 有机会!绛曲暗喜。 前方视野中有什么闪着光的东西,绛曲面甲下的笑容还未褪去,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。平去的一刀砍了个空,他全身力气都压在这一刀上,以至于失去平衡,将要坠下马去! 那显得很年轻的唐军小将勒马后撤数步,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稳住身形,又提刀迎来。 刀,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厘米。 面甲之下,绛曲的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。 他失去了所有力气,彻底坠落马下,随着他的坠落,背后的情景也展露无遗。江面上已经被水师占据,一个侧面的兵士放下手弩,嘟囔了一句:“站这么近,也不怕被串糖葫芦……” 沈青折和衣而眠,勉强补了一觉,醒来的时候白雾还未散去。 他坐在榻边,想起来一个严肃的问题:圆领袍里面也是圆领里衣,脖子是空荡荡露在外面的。 这意味着,时旭东给自己留下的那些印子,说不定都被黎逢春看见了。 黎都头没有表现在脸上,可以说是非常厚道。 沈青折有些头疼地去翻衣柜,找出一件领子稍高的里衣,穿戴齐整,又在外面加了一件裘衣。 也不知道他们那边进展如何。 沈青折学着他们行伍之人那样,蹲下来摸了摸地板,什么都感觉不出来,可能是因为隔了一层茵褥。 翠环正好抱着一卷纸进来:“沈郎醒啦!” 但是沈郎怎么在摸地? 沈青折咳咳两声,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站起身,看见翠环怀里抱着的东西:“地图?” 翠环忐忑,连连点头,把纸在案桌上展开来,是一张成都府的手绘地图。 前几天从府上仓库里拖出来了一辆积满灰尘的记里车,沈青折又简单教了一下翠环计里画方的办法,再拨了一个兵士保证安全,就放手让她去做了。 翠环束着手立在旁边,有些紧张,一声都不敢吭。 沈青折仔细看了看,比例正确,标志清楚,比府库里藏着的舆图要准确许多。 “挺好,留在我这儿,我参考下。谢谢翠书记。” 小姑娘说自己比她耶耶画得好,不是虚言,以她这个年纪甚至称得上很有天赋。 翠环眼睛睁大:“嗯嗯!” 沈青折偏头看她,笑道:“今日是扎的小辫?” 往日她头上总两个小羊角一样的发包,或者是扎着双缳,今日却有了些变化,扎了一头小辫,把彩色的带子也编进去了,灵动可爱。 翠环摸了摸头上的小辫:“耶耶给扎的。” 沈青折去拿笔的手一顿,“哦”了一声。 林次奴扎头发水平不错么……看来每次给自己扎头发都扎那么紧,纯属故意。 他又好气又好笑,送走了脚步轻快的小姑娘,拿起烟咬着,看着地图,沉思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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