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念头在下一个瞬间看到马上没有马镫时立马被他打消了。
车轮滚滚,足足大半个时辰的颠簸使得小皇子立在殿外之时,他目力所及的书有“长信宫”三字的牌匾都有些模糊。夏安然赶紧用力多眨了几下眼睛,才好了些。
——此处便是这一国最为尊贵的女性所居住的地方了。
小少年深深吸气,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小皇子的记忆中的礼仪礼制以防出错。然后他窘了一下,作为一个得宠的小皇子,他在太后这儿一直都是比较随意的,除了少数朝拜之时,甚少使用规制礼仪。
但这一份随意却不能被他所用。
待到侍者亲昵地将他引入的时候,夏安然缓步入堂中,室内坐着好些个女子,他视线粗粗一扫大概心中有数。
正当一模样艳丽的少妇见着他进来刚想招呼之时,忽然见到小孩的额头红彤彤的,于是楞了一下。便是这一愣的功夫,小皇子便直挺挺地在殿中跪下了。
“孙儿刘胜,见过皇祖母,皇祖母长乐无极。”
“胜儿?今儿怎的这般生疏?”窦太后稍稍一愣,她虽双目无神却心中有数,忙招手唤来这个有些娇气的小孙子,“来,到皇祖母这边来。”
馆陶长公主见着小孩走近了,立刻皱眉看向了一直跟着夏安然进来的几个侍者:“你们是怎么伺候的?殿下额头上的包是怎么回事?”
“包?”窦太后刚刚握住小孙子的手立刻向上抬起,顺着小孙儿嫩嫩的小脸蛋一路摩挲到了他的额头。她刚想发怒,便听小孙儿说:“祖母,姑母,不是他们没有伺候好,这是胜儿之前给爹爹磕头时候磕到的。”
“你这孩子。”窦太后立刻皱了眉头,她用力压了压小皇子的额头,并不多问小皇子为什么会对着他父王磕重头,只是在听到小孩嘶嘶抽气后叱道,“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用力了。”
谁知小皇子刚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挣脱开窦太后的手,他蹬蹬蹬跑到堂中跪了下来道:“祖母,孙儿马上要去封地了,此一去便不知何时才可相见,孙儿虽然一定会想皇祖母,想姑母,想娘亲,也想哥哥弟弟还有姐姐妹妹。但是父王说,这是我们刘家男儿的使命和责任。”
他冲着近些年来视力急速衰退,近乎失明的窦太后跪伏在地,字字铿锵:“胜儿一定会做一个好藩王,会做弟弟的好榜样,绝不会让祖母,让父王失望的。只是,自此孙儿便不能在祖母和父王身边尽孝啦,所以,孙儿便决定向祖母和爹爹叩首以谢罪。”
“你这孩子……”窦太后沉默了下,一时之间万般感慨却难以出口,随后她听到了衣裳的摩挲声后,少年人叩首的声音,立刻唤道,“胜儿?”
“母亲……”馆陶公主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。窦太后一皱眉,最后却并未说什么,只应了小孩三叩首之礼。待到第三下叩完,她立刻招手让刘胜到他身边来,上手一摸,只觉得小孩的额头比方才更肿了一些。
这,这得多痛啊。
窦太后一阵心疼,她忍了忍,还是没有多说什么。小孙子这般作态尽是一片孝心,她若是多说了什么反倒是辜负。
只是到底难过,便小心翼翼为孙儿揉压小包,听着小孩倔强的屏气忍痛之声,心里头都快软成一滩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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