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明 第2节 (第2/2页)
让几个孩子多亲近亲近,只得让奶娘赶紧跟上去。 王守仁本就不是在意别人感受的人,一边抱着文哥儿往前走,一边随手扯片竹叶来逗文哥儿玩。 他自己都快娶妻生子了,抱起小孩来还是很稳当的,有惊无险地把文哥儿抱到了两老那边。 文哥儿被自家祖母接了过去,一颗心也安定下来。 要知道平时大伙要是抱着他走路,那都会自觉地放慢脚步,非常照顾弱小无助的小婴孩。 王守仁偏不一样,他走路时快时慢,时而双手抱他,时而单手抱他,时而还来个左手换右手。 只能庆幸王守仁还没丧心病狂到拿他玩抛高高,否则他就得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社会新闻上那种“长辈抛小孩没接住摔瘫孩子”的不幸案例了。 唉,孩子想平安长大着实不容易! 岑老太太在大孙面前话明显更多,语气也更亲近,见文哥儿没闹腾,便笑呵呵地对王守仁说道:“难得文哥儿他娘竟放心让你把文哥儿抱过来。” 王守仁想起赵氏那欲言又止的神色,随意地坐在岑老太太身边说道:“都是自家兄弟,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 读书人向来讲究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,尤其明朝科举的考试范围是四书五经,四书里的《大学》一书便是专门讲“咱为啥要修身”“咱为啥要齐家”等等,属于必考内容! 是以明朝读书人尤为重视孝悌之道,家中不宁传出去是会影响声誉和仕途的,亲眷之间再不和顺也得想办法调和好。 何况他与赵氏也算不得有多大的仇怨。 旁边的王老爷子端着杯茶老神在在地喝了两口,瞧了眼专心致意支着耳朵听他们讲话的文哥儿,转头与王守仁说道:“你父亲已经写信与你诸叔父商量婚事,接下来你可不能再到处瞎跑,好好在家读书。” 王守仁嘀咕:“出去游学的事,能算是乱跑吗?” 他每次出去都大有所得,只觉出去游历能学到的东西比困坐家中埋头苦读要多得多。 要不是他爹拦着,他去年甚至要想办法把自己的游历心得呈给天子! 虽说他无官无职,也没什么机会见着圣上,可办法总比困难多,只要肯动脑子,肯定能让圣上看到他的绝妙想法! 王守仁对于自己离家出走跑去边关游历一点都不后悔,反而还有种“老爹虽然考上了状元却根本不懂儿子”的感慨。 王老爷子瞥见自家大孙那表情,哪会不懂他在想什么。他平时宠爱大孙子,这会儿却不含糊,谆谆教诲道:“你这门亲事可是从小定下的,姻亲结的是两姓之好,你可莫要把它结成仇了。” 官场是最讲人脉的地方,一般来说同乡和同乡会自成一党,毕竟是乡里乡亲,不帮自己人帮谁去? 比如王家出身余姚,王华这个状元就是老乡兼好友谢迁录取的。 谢迁自己也是个状元,同时还是朝中最有前途的余姚人,算是余姚关系网上的顶尖人物。 王守仁的未来岳丈诸让也是余姚人,乃是江西布政使司参议,从四品的官儿,比王华的品秩要高。 有了这段姻缘,王守仁以后也算是余姚关系网上的一员了,对他日后的仕途多有助益! 老丈人嘛,哪有不盼着女婿好的? 你帮我一把,我帮你一把,互帮互助,良性循环,子孙无忧! 王守仁才十七岁,最不耐烦听这些大道理,很敷衍地应道:“我晓得的。”他边说边把文哥儿抱回来逗着玩。见文哥儿仿佛很认真地分辨他们在说什么,王守仁奇道,“你们瞧瞧,我总觉得文哥儿听得懂我们讲话。” 王老爷子道:“丁点大的小娃娃,哪听得懂这些?便是听得懂,也是记不住的,你这般聪慧伶俐不也记不得你四五岁前的事。” 文哥儿听到他祖父说“听得懂也是记不住的”,顿时感觉心里被扎了一箭。 说得没错,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什么都想不起来,什么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根本不存在! 想想也是,王家开挂出了王华这么个状元,又出了王守仁这么个“王圣人”,其他家庭成员泯然众人也很正常。 不攀不比,快乐成长! 王华下衙回来,听说爷孙几个都在,没换衣裳就径直过去坐下聊起天来。 文哥儿好奇地瞧向王华,目光所及是王华常服上的补子。 说是常服,其实也是官服的一种,官员们在衙门里办公就穿这个,再配上乌纱帽和官靴就齐活了。 常服会用不同颜色、不同补子来区分品阶,文哥儿不记得具体是怎么划分的。 想想大官的官袍应该大红大紫,而他爹的官袍是青色的,可见他爹的官不是很大。状元也得从基层干起,真是不容易! 文哥儿开始专心研究起他爹官袍上那块方方正正的补子。 上头绣的是一只鸟。 那鸟长得还挺抽象。 反正他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鸟。 看来只有官场老手,才能做到看鸟识人。 官场不易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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