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第五章 (第4/5页)
看见自己感到的极端失望。 “好的,”他说,转身回到屋里。他走进书房坐下,抖得象片树叶。这是什么意思?她也许误了火车,可是他明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。“再会,乔里恩伯伯。”为什么说“再会”而不说“晚安”呢?还有那只依依不舍的手,宕在空中。还有那一吻。这是什么意思?他感到极端着急和气恼。他站起来在窗子和墙壁间的土耳其地毯上来回走着。她是打算扔掉他了!他有把握这样说——而他是一点招架没有。一个老头子要看美人!真是荒唐!年纪堵着他的嘴,使他的抵抗变得瘫痪无力。一切温暖的、有生气的东西他都没有资格去享受,什么都不能享受,只能享受回忆和愁苦。他也没法子去求她;便是一个老头子也有老头子的尊严。没有法子想!有这么一个钟点,他完全忘记身体的疲劳,来回地走着,经过那瓶石竹时,一阵阵的花香仿佛在嘲笑他。对于一个一直是随心所欲的人,在所有难堪的事情里面,最最难堪的就是自己意志受到挫折。老天把他兜在一张鱼网里,他就象一条愁苦的鱼,在网眼里转过来,游过去,东找西找,可是找不到一个洞,一处破缝。五点钟时,佣人送茶进来,另外还送上一封信。他的心里一时又引起希望。他用牛油刀把信拆开,读道: 亲爱的乔里恩伯伯: 我真不忍心写这封会使你失望的信,可是昨天晚上我太懦弱了,不敢跟你讲。我觉得现在琼既然要回来,我可不能再下来教好儿的琴了。有些事情的创伤太深了,使人没法忘记。也许有时你进城来我还会和你见面,不过我肯定说这样于你并不相宜;我看得出你把自己累得过分了。我认为你整个热天应当多多的静养,现在你儿子和琼都要回来,你应当过得很开心了。谢谢你待我的好处,一百个谢谢。 伊琳 就是如此!寻乐,做他最喜欢做的事情,都于他不相宜;设法排遣那种垂死的心情,不使自己感到一切的必然结果,感到死神悄然的簌簌的脚步声愈走愈近!于他不相宜!连她都看不出她是他的一剂延年续命汤,看不出她是一切他失去的美的化身! 他的茶冷了,雪茄始终没有燃;他来回走着,又碍着面子,又舍不得放弃生命的据点,真是两难。真受不了!就这样慢慢把自己消耗掉;一句话不说就把自己交在别人手里,由他们照应备至地、爱惜备至地把你压得透不过气来;这样活下去,真受不了!他要跟她说老实话;告诉她自己是真正要看见她,并不仅仅是不舍得,这样说看行不行。他在自己的旧书桌前坐下,拿起一支笔。可是他下不了笔。要这样求人,求她以自己的美色来取悦他的眼睛,未免太不象话。等于承认自己已经老糊涂了。他决不能做。相反地,他写道: 我本来指望旧日的创伤不应听其阻挡别人的——也就是我和我小孙女的快乐和利益,可是年纪大的人只好放弃妄想;他们只能如此,连活着的妄想迟早也得放弃,而且早放弃早好。 乔里恩-福尔赛 “一股怨气,”他想“可是没办法。我是倦了。”他封好信,丢在邮筒里好趁晚班邮件送出;听见信落到筒底时,他想:“一切的希望都完了!” 那天的晚饭他简直没有吃什么,雪茄抽了一半就觉得头晕,只好丢下来,很慢地走上楼,蹑着脚走进孩子的卧室。他在靠窗的长凳上坐下。室内点着一张过夜的油灯,刚好照出好儿的小脸,一只手压在面颊下面。一只提前出世的大甲虫在糊窗格的日本纸里呼呼地响,马厩里的一匹马烦躁地跺蹄子。睡得象这孩子一样熟多好!他把木条帘拉上两级向窗外望去。月亮正升起来,颜色红得象血。他从来眼有看见过这样红的月亮。外面的树林和田野,在夏季白天最后的余辉里,也都带着睡意。美象一个幽灵在走着。“我活得很长,”他心里想“几乎什么福都享过。我是一个不知足的家伙;年轻的时候看过了多少美人。小波辛尼说我懂得什么叫美。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圆,就象里面有个人脸!”一只蛾子飞过,接着又是一个,又是一个。“浅灰的女子啊!”他闭上眼睛。他猛然有感,好象永远不会再睁开似的;他一任这种感觉扩大起来,一任自己沉下去;后来打了一个寒噤,硬撑开眼皮。他觉得人有点不对劲,无疑的,非常的不对劲;终究还得看医生才对。现在没有多大关系了!月光将会蹑进那片小树林里;林子里将会有许多影子,而这些影子将是唯一醒着的东西。没有鸟兽,没有花儿、虫儿;只有影子——蠕动着;“浅灰的女子!”影子会爬上那棵断株;会聚在一起喁喁谈话。是她和波辛尼吗?怪想法!而那些青蛙和小虫豸都会喁喁谈起来!这屋子里,这架钟滴滴达达多响!窗子外面完全罩在那个红月亮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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