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0章 (第1/1页)
对谶言,君臣黎庶,大都也是敬畏相信的。便是最“敬鬼神而远之”的儒者们,说起周宣王时的谶谣“檿弧箕服,实亡周国”,2说起幽王与褒姒,谁不警惕感慨? 自然,也有不信邪的,比如俞嬴。前次去游说魏侯会同燕国一同伐齐时,她就很无耻地随口编了个童谣哄魏侯:“魏赵韩,一生三;三晋起,终归一。” 又胡扯了什么上天有所示,多令星宿下凡,化为小儿,造作谶谣的一篇鬼话。 如今有同样不信邪的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她了。以俞嬴看,“女入朝,社稷摇;女来邦,家国亡”这狐谶编得忒不走心,还不如她那随口说的“一生三”呢。 但谶谣这东西,重要的本也不是美不美,有没有韵味,皮策那般忙,还专门就此事来找俞嬴。 俞嬴笑道:“我大约得罪了狐狸祖宗,弄得全武阳的狐狸都跟我有仇一样。” 看她神色,皮策便知道她有应对之法,也就放心了:“太傅自己小心着些吧。” 又说了一阵子公事,皮策便告辞离开接着去忙他的。 对付谶谣,俞嬴确实有办法,且不是一个办法。比如以谶谣破谶谣,弄得各种谶谣满天飞,但那是“破”的办法,不适合如今,不适合在燕国。 那便——像个棒槌一样硬破吧。 哪想,有人抢着当了这个“棒槌”。 *** 全城都议论纷纷的事,朝臣们、相邦燕杵乃至燕侯自然是都知道了。 燕杵皱着眉。 其手下的小宰大夫江临面带忧色地道:“事关社稷安危,这种事是不能等闲视之的。” 大夫历巨也对燕杵道:“巨早就说‘毋使妇人与国事’是有道理的,如今天降不祥,奈何?” 燕杵之幼子燕渡道:“从来也没听说过一个女子上朝理政的,君上还以她为太傅——” 燕杵斥责他:“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?” 燕渡悻悻闭嘴。 江临和历巨都劝燕杵,燕杵去见燕侯。 燕侯哭笑不得:“您怎么会也信这种东西?” 燕杵正色道:“从前宣王时的谶谣‘檿弧箕服,实亡周国’预伏褒姒之祸,还有晋假途伐虢之谶,当年齐国田氏的凤凰之谶,都应验了。这是上天之示!” 第95章 令翊的办法 相邦燕杵以“谶谣为上天之示”劝谏燕侯,燕侯则说“家国大事,岂能惑于畜言兽语无稽之谈”,伯侄再次识见相左、不欢而散。 江临等来探问,见燕杵神色,便知道燕侯未纳相邦之谏,也都摇头叹息。 江临与历巨出了燕杵宅,历巨笑道:“上大夫此计妙甚。巨再找上将军多借些敏捷士卒,让他们在城郭内外多多地行事。此时相邦劝谏,君上不听,到时候城内外人心惶惶,群臣都劝谏,难道君上还能不听?” 江临点头:“仲直嘱咐他们小心些。” 历巨笑道:“放心。狐狸从来不在一个地方鸣叫第二次。” 是夜,有更多的人听到了狐鸣。 按照旧例,燕侯朔望之日大朝。大朝后又往往有小朝,燕侯会留下重臣及相关职事官吏,议一些不方便大朝上说或大朝上议而未决之事。除了这一个月两次的大朝小朝之外,燕侯与诸臣平日则是或单独召见奏对,或召几位相关之臣一同议事。 狐谶之事,朝臣们有的在观望,有的在议论,有的如相邦燕杵一样去求见了燕侯,有的则憋着等大朝会时发作。 然而还没等到大朝会呢—— 粮水从南到北贯穿武阳,将下都城一分为二。白日间粮水上很是热闹,有行船,有客商脚夫,有水畔人家在此洗洗涮涮。晚间粮水上就清净了,近日尤其清净——从前人们天黑后不去水边,怕的是“水鬼拉替身”,如今怕的却是城中传闻的狐狸。 水畔一户人家,男子与友人喝酒,归来甚晚。其妻责怪:“这时候才回来,不知道狐狸的事吗?” 男子道:“狐狸才不管咱们这些平常人呢。我今日吃酒听人说,那狐狸叫的是什么‘女入朝,社稷摇;女来邦,家国亡’。听说有个女子在朝中做了很大的官,狐狸鸣叫就是说她不吉利。” 其妻道:“这个女子我知道。南邻家的柳还见过她呢。就前阵子,好大阵仗在城外迎接那回……” 男子道:“听说君上拜她当老师。呵,竟然拜一个女子当老师……” 其妻拿眼横他:“女子怎么了?你一个男的又比我们多什么?我成日家忙得要命,头午让你去……” 男子躺到席子上:“哎呦,困死了,睡觉。” 其妻唾他。 男子一骨碌去搂其妻。夫妻笑闹间,听到外面传来不知道是什么兽类的嚎叫。声音很是凄厉。 两人停住。 “这是不是就是那狐鸣?”妻子小声问。 夫妻在屋里屏着呼吸静听。 又有几声那样尖而凄厉的嚎叫,随后果然——“女入朝,社稷摇;女来邦,家国亡” “女入朝,社稷摇;女来邦,家国亡”…… 那狐狸叫的是“女入朝,社稷摇;女来邦,家国亡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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