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常 (第1/1页)
反常
弥一是个扫地的小沙弥。 他光亮的头顶衬着天光,在晨夕住在的时轮阁院子里行走,就宛如一颗金光闪闪的蹴鞠,晃得晨夕头晕眼花。 我说和尚,你不曾习得法术吗?掐个诀就能成的事,还要每天从道潭那扫到我这。 弥一羞涩地笑笑,立起扫帚向她行礼。 施主,这是我们佛宗弟子修炼必经的方法。若是一切都仰仗法术,待到身处压制法术之地,便不会只能束手无策。 每个佛宗弟子都要先从扫地做起? 晨夕疑惑道。 如此的话,道潭刚修炼的时候,便也是从扫地做起? 弥一点头。 那生火、煮饭,修理家具,上房晒瓦,他也都会? 这一连串问题像连珠炮弹般吐出,弥一无奈挠头,却还是一一回答: 煮饭自然是不会的,佛门乃清静之地,师祖们向来较为介意修炼之地掺杂过多人间烟火。至于修缮房屋器具,这些并不是修炼必须,不过我曾在养心殿瞧见过一些精巧的什物,不像人界做出的东西,也许是出于道潭师兄之手。 他还会做些小玩意儿? 晨夕正觉好奇,突然弥一就噤声不语了,她刚想哀求对方继续透露,头顶就响起道潭的声音。 弥一,晨姑娘住的地方你可打扫干净了。 这话是问弥一,道潭眼神却看向晨夕,晨夕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干了亏心事被抓住一般,吐了吐舌头: 大师,你看我们好歹是邻居,我这不是想要了解你嘛。 邻居二字像是刺痛到了那人一般,他拇指颤了一颤,很快转身,道: 晨姑娘,今日的时辰到了。 晨夕恍然想起又到一天一次的交流道心之时,连忙站起。她方才蹲坐太久,站起时放佛被点住了穴道一般,脚麻得顿时失去了平衡。她连忙伸手抓住前面的道潭袖袍,可那袖袍太宽太滑,险险从指缝间溜走,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时,道潭伸手拽住了她。 道潭指节分明,掌心有力。堪堪未扶稳,却在下一刻如触电般松手,晨夕这一回结结实实摔了一大跤,额头砸在门廊的大圆珠子底下,清脆的回响先是响在时轮阁小院,再是回响在晨夕脑门中。她这一下被摔得七荤八素,眼泪涌上来,控诉道潭: 大师,你还不如不扶我呢。 泪珠像雨点一样打下来,远离宗门、亲人,独自在外的委屈一下子涌上,晨夕素来都是被娇惯着养,哪里见到过道潭这种不可用常人感情理解的对象。她索性将对道潭的不满借着这次被摔一股脑释放出来。 别哭了...... 道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。 不知道为什么,看到脚下女子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,他并没有像见到其他女人哭泣时感受到的那般不耐,以及无动于衷。相反,像是有一只手缓缓捏紧了心脏,拽得五脏六腑也微微酸痛起来。他蹲下身,犹豫了一番,终于还是伸手,试探地擦去晨夕眼角的泪水。 甫一触到女子冰凉的泪水,他的手指就颤抖起来,天灵七窍仿佛涌上了无边无际的悔恨、愧疚、与求而不得的怨念。长久以来压抑的苦痛翻卷袭来,裹挟了他所有感知,将他笼罩在密不透风的方寸之地。 晨夕发觉了道潭的不对劲,他往常沉静无澜的眸子翻涌着血色,双手握拳,手指掐进血肉里。 大师! 晨夕慌乱喊他。 大师,你怎么了,大师,你不要吓我,我不哭了。 道潭嘴角扯出一股似笑似哭的表情,他的头抵住了晨夕下巴和锁骨处,温软而又芳香的熟悉触感唤起了他的几丝理智。良久,道潭对她道: 晨姑娘,莫怕。道潭不会伤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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