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(第2/2页)
子啐了一口,捏着鼻子指挥下人把他拖走。也不知瘦成一把干柴的人哪儿来的力气,挣脱后又飞身扑上来,伸着枯枝似的手攥紧罗缎下摆,一点点向上够,像是要抓住什么。 给我还给我我的 公子这回明白了。这人便是那倒霉的替身。 他酒醒了大半,见周围人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,心里万分慌乱。本朝对科举舞弊历来是从上到下一刀斩,保证连坐得断子绝孙,他爹砸了整整十万两银子才买通房师换了名字,要是真被这疯子捅出来,五服内都找不出半个亲戚能给他收尸。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,让下人把他拖去暗巷,不打死不罢手。 可能是老天也看不过眼,得亏巡夜的捕快来得及时,救下只剩一口气的宋生。 下人怕出事,隐瞒了人还活着的事,公子自以为高枕无忧,可还是低估了那头横驴的韧性。 宋明修吊着一口气,写了一封字字泣血的檄文,又凭着惊人的记忆,字句不差地复写下三场答案,托人送去国子监后,重新梳洗整齐,躺在床上断了气。 信送到后,一石激起千层浪,以京师国子监为首,仕子们头系白布,愤怒地四处奔走,更有甚者拦轿喊冤,一时间各地纷乱不断。充、翼二州因历来是南北科举盛地,首当其冲,不仅巡抚衙门被围,连知州都差点被打断腿。 此举后世史称丁卯仕子乱,教天下人看清了读书人的骨气和义气。 可今上看不见。朝廷一边彻查科场舞弊,一边逮捕了国子监十四名激进的监生,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关押候审。 其中就有宋明修的收信人云州丁牧槐。 消息很快传得人尽皆知,张榜的告示上绘着半身像,姓名籍贯写得清清楚楚,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。丁牧晴只看一眼便昏过去,醒来后连滚带爬到程老爷面前,哭着求他想办法。 程老爷早一步知道,满脑子明哲保身的念头,嚷嚷着要把她赶出门,或是远远送到庄子里去。程大少爷比他爹沉得住气,指头在桌上敲两把,想出个法子来, 我看这事蹊跷,爹要是不好办,就让丁姨娘去找那位求求情。听说京城那边抓了十几个监生,都是上数三代在地里刨坑的白身,可见也不是不能通融。 程老爷不屑一顾,聂公子什么身份,怎会看得上 他话说一半,自己都怔住了,一拍脑门恍然大悟,和嫡子异口同声道, 姚娘! 丁牧晴来后,程老爷先是故作为难,等她说出求老爷指条路,不管成与否,此事后果妾一人承担,绝对不连累家里,才隐晦地提及一人, ...有件事我一直没提,当时没说是怕你更难受。如今形势紧迫,又让我想起这茬。你弟媳那事儿,那边把人送回来后,还顺便留下一句话 程老爷如实告知,辛公子说,这回是委屈了她,将来若有机会一并补上。 丁牧晴眼泪也不流了,挂在两腮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,...您您是说聂家公子,可以、是可以救牧槐么? 程老爷心里也没底儿,一是他不确定公子辛记不记得姚织,那人玩儿性大,不见得隔了数月心思还在,况且姚女虽美,但聂家的身份放着,什么尤物不可得?再不济照照镜子看看亲戚,都能艳压一片庸脂俗粉;二是公子辛的为人,实在靠不住,可能上一刻给个正眼,扭过脸就要杀人放火,听说他可是连皇子表哥的面子也不给。 程老爷脑海里浮现出金又还里的鸿门宴,过了这么久,公子辛两瓣红艳艳的薄唇勾着的笑还令他记忆犹新,一回想浑身冒冷汗,他总觉得那人私下里吃过不少孩子,又或是喝女人的血。 他砸吧砸吧嘴,摸着下巴分析道,我也是说些知道的。按常理,你弟弟在牢里关着也是时运不济,就算人没事,出来后再想科考是不能了,而且他进去一回,肯定算不上清白身,累及子孙三代不能入仕,已经够惨了,要是连媳妇也没了你还是好好想想。 不想了,丁牧晴狠狠抹了把脸,想到丁牧槐在牢里受罪,她恨不得以身替之,撑着身子爬起来给程老爷回礼,谢老爷指点,妾说到做到,绝不连累您。 说完一瘸一拐地往外走。程老爷盯着她的背影,啧啧摇头,这女人,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。都是贱命,呸,都是贱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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