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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,语气平淡地接着道:“我妈妈举行葬礼时,我不被允许靠近,只能由保姆牵着站在远处。因为我爸说,妈妈不会想要见到我。” 分明方才还觉得阳光温暖,只是片刻功夫,我又无端冷起来。虽然我与父母的关系也十分疏离淡漠,但也不至于像他这样水火不容,我实在很难想象,商禄竟然对五岁的孩子说这种话。 “她死的那天,问过我……要不要和她去一个地方。我一直很怕她,她从来不喜欢我,除了对我发脾气,就是责怪我毁了她的事业,我直觉那不是好地方,就拒绝了。她一下子变得很生气,强硬地将我推出门外,丢进了雨里,任我怎么哭喊都不开门。”说到这里,他哂笑一声,“长大了才知道,她是要带我去黄泉,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。” “人人都说她是病了,她也不想那样,要我原谅她。”他走在阳光里,声音却冷得要落冰渣,“可她病了又不是我的错,我为什么不能恨她?” 到了大门口,不远处便停着我和他的车。他停下来,我也不由自主跟着停下。 “她的画充满生机,寓意美好,看着那些奇妙的颜色,心灵也会不自觉平静下来。她把最好的一面给了别人,最坏的一面给了我。” 所以他才想要毁去,毁去那些在他看来虚假到令人作呕的东西。他从小长在父母的责备中,没有得到过一丝来自他们的温情,只有姐姐是他的全部。 而现在,商芸柔也不再独属于他。 他站在我面前,双手插在外套里,青春无敌的二十岁,眼里却满是对这个世界的厌倦与愤恨。 你们还年轻,你们要好好活。他也看到了这句话,却不知如何才算好好活。 “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葬礼。”我说,“十二年前,和我一起出车祸的三个朋友举行葬礼时,我还躺在病床上难以起身。” 商牧枭没有半点惊讶,面向我,脸上很平静。 “你也看到了,我如今仍然深陷噩梦,没有办法从车祸里走出来。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到处流行着要与世界和解的观念。要无悲无喜,无怨无恨,要追求内心的宁静,以立地成佛为己任。仿佛怀揣私欲便是低人一等,流露恨意就要天理难容。 “叔本华认为要消除人生的痛苦,首要不是断绝生命,而是通过禁欲与苦行达到生命意志的灭绝。意志消失了,人也就不再会痛苦。由此反推,真正证明你还活着的,反而是那些极端情绪的流露,那些无法抑制的**发泄,做着只能带来“痛苦”的事的瞬间。” 我凝视着他的双眼,一字一句缓慢道:“所以,不能释怀也没关系。不是所有的事,都能轻易从人生中抹去。” 不和解也没关系,痛恨完全可以,生命是一丛瑰丽的红色火焰,这些难以抹消的**会使它越燃越炽,越发茁壮。 他可能是第一次听说这理论,微微歪着头理了半天。 “……不能释怀也没关系吗?” “没关系。” “恨她也可以?” “可以。” 他半晌无言,似笑非笑地看着我,毫无预兆朝我俯下身。 “好,就听你的。”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,便感觉自己脸上被极轻地碰了一下,柔软的触感像是带着电,将我感知正常的半截身体都电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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