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 故人 (第2/2页)
给我。 他却摇摇头,皱着眉说:已经无可转圜了。当作是未曾习过法术的人,寻常过完一生,或许会幸福得多。我会法术,也鲜少派上用场,与不会法术也无二致。往后的日子并非有所不同。 可这是我自己的事,你为何擅自决定,明知我不会接受,还要一意孤行? 他被问住了,凝望她许久,又垂下头。白曜丢下他独回了屋里。 · 从那时起,白曜废寝忘食地找寻起让自己恢复的办法。她像初学法术时那样,一点点感知体内的灵。然而毫无作用,也不知是长大的她心思太躁,还是灵脉被废以后,真的不可能从头再来。她知道灵仍在体内万物生息必须仰赖于灵却怎么也感知不到,像是隔着厚厚的围墙,她绕着墙走遍了,却好像只在原地打转,找不见进入墙后的门。所有的呼唤都将被吞噬,只有她孤零零的,在这方与世隔绝的暗室中徘徊不已。她倒宁可自己也被黑暗吞噬,可每次睁开眼,总还清醒无比。她急需找到一种足以持之以恒的事去做,可法术已经将她抛弃,她完全是个废人了。 翻灵遗那些关于压胜的书倒是颇有头绪。白曜察觉到五色丝的缚长久地留在身上,了无消退的迹象,或许这道缚的存在是为了保全失去灵脉的她。但她更愿意相信,解开这道缚就会有所转机。他的书上恰好记载了解开压胜的方法。压胜要得以成立,不可或缺的两要素是誓与媒。媒是五色丝的缠结,像言语一样向神明传达某种祈愿。誓则是施咒者抵押给神明的代价,只要找到起誓之物并向神明收回,压胜便会失效。然而,她在灵遗书房的角角落落翻遍了,翻到不少古怪的东西,却没有找到能够用以起誓的物件。 等白曜埋头忙了好些日子,再次走出房门呼吸新鲜空气,府中人正上下忙着。灵遗远行,此前须做不少安排。此日晚间,又逢他的一位旧友来饯行,人交错着来来去去,显得更忙了。 见准备隆重,她还以为要来的人是谁,结果真是连她也知道的旧友,傅湛。字叫宏微还玄微的,她记不太清了。早年,他们两个是同期入的祠部供职,原本都专攻刑律,但因当时法司无缺,被塞来狗都不理的祠部,自然颇多同感一见如故。 然而此后,傅湛的仕途比灵遗顺得多。三年后第一回考绩,他们一起去考法司的缺,傅湛中了,灵遗落了。再不久,灵遗就因幸臣之故当了通事舍人。他在这个职位上徘徊好些年,又被外任,外任后回来的这几年才有些升进,做到中书黄门郎,不过现在也没了。傅湛却是一路循资劳稳步升迁,现在已至廷尉卿。 这两人数十年间总在往来,相处也是有趣,谁都知二人际遇有异,全属造化弄人。还有传言说,灵遗之所以落了,就是因当时的考官不喜他面相阴气。傅湛待灵遗总如二人同在仪曹之时,未觉官位高下人就不同了,灵遗却常有些介怀。能那么快下定决心当幸臣,多少也是傅湛晋升在前的缘故。但对于总是把事情藏心里的灵遗,傅湛还是为数不多能让他开口的人。白曜知道,于是等他们喝酒时,她就偷偷趴在窗外偷听,刚听到傅湛说,不想看见镜台?终究到了灵遗手里。灵遗却走出来敲了她的脑袋,让她进去一起坐,又说今世风俗已无避忌,这位也是她幼时便见过的。 可白曜还是觉很不自在,插不上话,也无事可做。魂不守舍地坐到傅湛终于要走,灵遗送完他又回来,她就忍不住讥讽地问:你觉得我坐在这里算你什么人? 他知道你的身份。灵遗答非所问。 白曜继续追问:他也知道,你原只打算瞒着我?若不是我前些年自己发现了逼问你,你打算瞒我到几时?等到你死,我死,所有知情的人都死,就算完了? 灵遗敷衍地嗯了一声,等氛围渐渐冷了,才又开口:你想怎么做?抛弃皇女的身份认祖归宗,改姓?然后呢? 白曜无语,很想直白地说出来,他又不可能娶她,他已经负了她,最后却像他那样,苦笑着略一低头,问:这些日里你这样待我,是因我让你想起故人吗?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。 他果断答:不是。故人以前就是那样。因故人而转变,无从说起。 白曜丝毫没因他的否定而开心,继续咄咄逼人:你还这样负过多少人? 灵遗却好像不开心了,从她身边走过,冷冷甩下一句,谁知道呢。 备注:傅湛那句镜台的黑话,是温峤玉镜台的故事,就他给某位堂姑的女儿说媒,然后自己把人女儿给娶了,当时玉镜台是他们说这门婚事的信物。 另外翻了下宋、南齐、隋志,把傅湛的官改成了廷尉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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