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三 青鸟 (第2/2页)
白曜看着他做完这些,一时兴起,也将自己的酒一口饮下,问,从来没人与你说过? 罗刹却似更无措了,沉默许久,又谦退地解释,公主许是见的代人太少,拓跋部的人大多都是这般样貌。 不,你不一样。我见过八男,八男底下许多兵士。你不一样。 我罗刹欲言又止,终于只是给自己倒了酒,垂头躲避她的注视。 她举着手里的空盏转了许久,盯着垂头不语的罗刹终于失了兴致,将盏远远抛了,重新正坐,理正衣襟道,将军,时候不早了。 他好像全然不知哪里惹得她不开心,等她起身走出两步,还茫然地愣在原地。灵遗每次都会很快来追她,她气鼓鼓地停步转头,每每都差点撞到。 但这次什么都没有。每次想起灵遗,她都很是怅然,似要断气一样的心闷。也总是因为他,她的心会闷,会痛,苦不堪言地非要发出声响,却什么都传达不到。只有它发现自己孤零零地流泪,没有人要。就像幼时无人在她身边,她用长绳绞住自己的脖子,屏风上的金色花叶裂出黑絮和扭曲的光,天顶开始崩塌,而她呆呆地看着世界坏掉,好像就毁在她手里,接近死的那一刻,她才知道自己活着。心开始痛的时候,她才知道,她的心为他而跳着。 她对罗刹说,她想回去了。罗刹本来还要再说什么,却被她哀怨的神情吓退了。她也不知是什么样,大约像恶鬼索命?太好笑了,笑不出来的好笑,明明他罗刹才是恶鬼。她又像幼时一样,充满了做各种恶戏的心情,望着系在廊边的马,便想抢先于罗刹跨马,绝尘而去,留他一人在那发呆。谁叫他出来一个人都没带,也只有一匹马。毕竟若给她马,她或许会跑走?呵,真当她看不出他不带旁人是存的什么心?但天随暮色沉下也渐凉,冷风吹地她浑身战栗。她不想再一个人走了。回城时,她后背一直枕着罗刹的盔甲,但盔甲也是冷的。 等回到军府天已暗透了,白曜要回自己屋,罗刹现在倒知道要跟着。白曜一路说了好几回别跟着,他还是跟到她房门口。 你走开,别跟着我。 罗刹试过说话没用,于是不说话,又像雕塑一样,直挺挺地杵在她前面,挡住她进门的去路,再次僵硬地重复,我不知哪里冒犯到你,但我为此赔不是,本心也无此意。若你愿意的话,请告诉我。 是吗? 她笑着颔首,缓缓上前,在他还没弄清她要做什么的时候,强吻了他。他先是惊愕,再是抗拒。但等她的手缠到他甲衣底下的后颈,他放弃挣扎了,想伸手抱她。而她将他推开。他抬起手,指尖放在被她咬过的唇边,幽深的眼底似缠了浓雾,掩着夜色下蛰伏的危险。 我想要什么漂亮男人,一定要弄到手。 但不是的。那是另一种耻,战败的公主失了旧眷,转眼就要向敌国的将领献媚求欢,对方正是一手折断她命运的人。她想以此掩藏败军之将的耻,在无望里徒劳地守城,最终也 一事无成。 她支走朝云和暮雨,将他领进屋里,直视着他的双眼,一件一件地,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,解下环钗,站在他眼前。失却衣装的人,无一例外地都很可怜,她也将不再拥有任何与身份相配的器物,也失却附着于其上的权势,沦为一具任人宰割的易碎的肉体。 她终于明白,灵遗每每不脱完她的衣服就开始操她,他喜欢的多少是公主殿下,不承认也看得出。这种喜欢也可称之为恨,因嫉恨才生情欲,想要染指,想要得到,非此不可。 · 同天晚上,灵遗跪神龛时吐血了。他暗暗压了好久,以为自己能压下那种令他都有一刻想要自决的震悚和迷乱,结果却是那一团黑血。他知道是白曜那里发生了什么的缘故,然而命缕和情蛊缠在一起,还有别的有的没的纠缠,根本分辨不出问题在哪。他用灵鸟给她传信,并附上今日的日期。 你的心快要碎了。不要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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