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 (第2/2页)
。我就经常溜走,去楼下奶茶店等他两三个小时。去找他之前奶奶会给我两百,一百车费、一百给我哥的,我懒得给他,自己攒着。我哥生日我给了他五百,听说他谈恋爱了,叫他多买两支口红。后来我知道他拿去开房了。那个女生的照片现在现在还在我手机里,晚上拿来看,想着我哥就是我,我就是我哥。 奶奶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过年,我说看我哥。东拉西扯了一堆,最后她问我要不要回学校考试。她说班主任打电话给我妈,我妈打给我爸,我爸打回家里来。我还是说看我哥。我哥觉得我能考我就回去,我哥觉得我应该回去背政治术语和历史逻辑了我就回去。我哥坐在旁边看着,什么也不说。他老是爱说:“我尊重你的选择。”然后就借此不帮我做选择。我讨厌他这样,他是我哥,怎么能像旁观者一样?我没回去。 我六岁的时候,我妈整天喊着离婚。有天晚上我坐在客厅泡脚,我哥坐在旁边看报纸,我爸带了一个朋友回家,在客厅吃花生米喝酒看电视。我妈从这里骂到那里,叫着那个朋友:“强,你知道民政局几点开门吗?我明天就去办离婚!”翻箱倒柜地找结婚证和户口本。我想站起来,可是我在泡脚。我哥放下报纸就能站起来,可是他为什么不站起来?于是我们四个男的默默地看着她喊叫。 我爸调去市里工作以后,我们家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,他把我哥接去上初中。我妈把我留在她身边,因为她觉得我比较让她顺心。她在我后来念的初中教语文,给我买很多书,要我读完,写读书报告,每天要写记叙文。我有段时间就只读书,不写作业,老师打电话过来,我默默观察她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表情,很爽。我妈从来不打我,只有一次逼我下跪:我抱着她的内衣睡觉。她不再陪我睡了,我很想她,但她骂我变态,说以后就当养了个女儿,再也没儿子了。 有一次我睡在我爸家里,跟我哥一张床。他脱了上衣给我看,指着那些淤青说那是他作为“一哥”的军功。他说他有很多兄弟,但打架都没他厉害,还有不少女生追他,他一个也不答应。后来我妈说那是他翻墙上网被我爸打的。 我妈还喜欢抱怨我奶奶,说她嗓门大、没文化、粗鲁、逢年过节杀鸡杀鸭做月饼粽子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。我奶奶也抱怨我妈,说她清高、挑剔、有文化了不起、县城出生的就看不起村里的。她们明面上不说,把所有絮叨倒在我面前。女人的那些婉转来回的絮叨,反复咀嚼的絮叨。 那时候我最喜欢和我哥睡。冬天被子不够厚,他把上衣脱了光着臂膀抱我,很快就能暖和起来。我跟他转述我妈和奶奶的抱怨,他说这算什么,真无聊,你有这闲心去练一练肌肉算了,哥教你打球,打拳击,要不咱们去实弹射击馆,你喜欢哪个?我说都行,你打,我看着。那时候起我就开始留长发。 我哥交第二个女朋友是大一下学期,隔壁舞蹈编导专业的。不算高,就是比例协调,脸白,瘦,长发又黑又亮。我哥带我和她吃过几次饭,她管我哥叫哥,是我哥要求的,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忍不住抿着鼻子笑。她无时无刻不粘在我哥肩上,仰望他,像狗围着主人打转。我哥还挺受用。 有一次吃饭,我哥迟到了,叫我们先吃。她坐在对面一直盯着我看,嘴角含笑。我含着食物问她做什么,她放下筷子伸手拉我的头发:“我特别想问你,为什么要留长头发?”我转而问她舞蹈编导学什么。她立即解释起来,手指翘在空中,又细又长,她起身摆了两个舞蹈动作——那叫什么?演示了一下,我没认真在意。我哥来了。她问到说忘了我的名字,我抢话说:“你可以叫我Vi,文森特。”我哥笑着说我有病:“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,别理他。”她笑着愣了几秒,还是愣:“你们真有意思。”我从她的尴尬中获得了满足。我哥坐在我这一侧,没有对着我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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