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美人_拿qiang杆子的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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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拿qiang杆子的 (第2/2页)

儿,高高昂起的头,眼睛虽闭着,长长的睫毛却因为恐惧忽闪着抖动。他动了恻隐之心:像啊,真是像极了他。白老三想起了他,想起了自己的过去:如果徐松子儿是在泥里滚着滚着便滚成了唱曲儿的,那他白老三就是天生拿枪杆儿的,而沈乔方,则是那个干干净净最不该染上尘埃的。

    刺眼的阳光从小洋楼偌大的仿西式的窗户洒进来,正好洒在徐松子儿一双嫩白又干净的脸上:他那么干净,却又那么脏。空气里的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,一层层的扬起来再落下去再扬起来,交缠在一起。就像沈乔方和白老三的命运,早就该断得一干二净,有人却偏偏舍不得放手。短暂的几秒钟,白老三盯着徐松子儿跟他有些相似的脸又失了神,他想起了一些东西,一些早该忘了的东西:

    原先白老三跟死老头子在安徽的时候,还算有点正经事做。白家老宅和军队大营隔得老远,白老三不上十岁的年纪,每天早晨鸡还没叫就被二娘从床上拎起来扔进院子。穿着背心短裤衩,不论秋冬春夏,光着膀子先打一套拳。书读了一个时辰了,等他爹慢吞吞的从哪个姨娘丫头的房间里出来,再一同吃了早饭。老头子坐着小汽车,白老三就跟着车边上一路跑着,两人一同去兵营里巡视兼做事。

    每天早晨,白老三都会路过沈家的包子铺,大葱酱肉馅儿的包子一笼屉一笼屉地上热锅蒸着,刚被端出来就能卖光。白家从没亏待过白老三,相反的,作为白家唯一一根独苗儿,上下几房姨太太都宝贝白老三得不得了。兴许是过于宝贝了,一个不上十岁大半大孩子,每天吃的饭不是中药炖鸡汤,就是山药炖鹿鞭。

    他白老三,就是馋街上沈家那口闻名十里八香酱肉馅的大包子。说来也好笑,白老三第一口沈家包子是从沈乔方手里夺来的。那日沈乔方嘴里叼着一个包子,一边手里还拿着一个。正是三九天,沈乔方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,脸让风给吹得红扑扑的。白老三从他身边跑过一阵烟的功夫,沈乔方手里捏着的两个包子一个滚到地上让野狗给叼走了。另一个进了白老三的手里,他狠狠地咬了一口,边跑边转过头来冲沈乔方笑。街上人都知道跟着小汽车巡街跑的人是司令家的公子,况且又是个孩子。这么做虽然不地道,但是也挺好笑。唯独沈乔方,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。嘴里剩下的唯一一口包子,也应声儿滚到地上。沈乔方似是忽得刚想起来,低头看见肉包子沾了一圈泥,哭得更响亮了。

    也就是这么一哭,让梅先生给瞧上了。当日便提着一壶酒上了沈家门,非得要认这个徒弟。

    说来也奇怪,时运造化喜弄人。没几年,老头子稀里糊涂的因着一份电报带着兵和白老三来了沪上。老头子命硬,带上白老三是想他给自己收尸戴孝,顺便继承自己那几十万正规军。没想到还没到上海,该打的不该打的仗已然打得差不多,老头子捡漏似的收了个尾;该死不该死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,老头子又平白无故得了个职。白家在上海是小军阀,但白老三手里有枪,也是上得了大席面的人物。百乐门梅家班演出的时候,身着一身新政府戎装的白老三,一眼便认出了沈乔方。台上那人也认出了他,白老三总觉得他朝着自己笑了,于是他也冲他笑。

    十八岁上,白老三从兵营里赶走了他那沉迷温柔乡的白家老爹,成了沪上真正握紧了枪杆子的一号人物;而沈乔方,业已不是当年那个拿着三个包子的沈家包子铺红脸蛋哭鼻子的小孩,他凭借着一副亮堂堂的嗓子,成了大上海滩真真正正的一代名角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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