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瑱 (第3/3页)
实,亏在身法与机变,这非我长处,改日寻你殷安师兄交手讨教。”那师弟面有难色,他不觉肃容:“可有难处?” “真不是我犯怯啊,裴师兄。”师弟忐忑道,“师兄前几天就没影了,也没留个信儿,我猜是上头差他办什么要紧事,就先出城了。” 若无他故,殷安将于月杪寻索古城沣阇遗址,此地多恶山奥窟,与酆都颇有渊源,或许有往世魂的线索。裴瑱近来分身乏术,裴瑛权且替他接手此事,他心神不宁,也不知殷安下落。他嘱师弟平日多与同门切磋,就此别过。 殷安不在,归宁宴沉闷非常。殷容氏气色不佳,殷慈出言宽慰,犹不见欢颜。殷家主有心圆合,弄巧反拙,一席终始,食不知味。裴瑱如病咽塞,车至裴府,才得一分松快。他扶下殷慈,回身正见裴瑛。 她趋步而前:“兄长,点锋楼有信。”又见殷慈,秀眉斜挑。殷慈温声问好,识趣迈入内宅。裴瑛冷眼看她行远,随裴瑱至书房,掩实门扉。 “前两日,海上起雾遮了整座石岛,今早雾散,岛屿形貌大变。”她展开图绘,敧斜石路与水面相平,早前的山岩古塔消隐无踪,“这次情形不同以往,登岛的人没走几步就栽进海中。门中几个善凫水的弟兄使了不少气力,才画出个大概来。” 裴瑱道:“何不早说?” “你还能命风伯驱雾么?多宿两天温柔乡还实在。”裴瑛不疾不徐道,“殷安那脾气,要是害殷慈有半分不如意,他还不活吞了我。” “殷安呢?” “我正要找他。这些天我翻了翻方志和历代异闻,想着或许有所助益……”裴瑛神色困倦,愣了愣道,“他不在殷家?你问过殷慈没有?” “……她亦不知。” “离月杪就几天,他还去哪?要么,又去找他那些神出鬼没的朋友?却也不该错过回门日子……”裴瑛浅颦,屈指轻叩,“我带人问问。”说罢便要走。裴瑱阻住她:“你慌神了。”裴瑛驻足,狸奴般地觑着眼,点锋楼一载光景淬得她锋芒毕露,他放软声气:“我去寻殷安。你歇几日,琐事交给三弟——” “毛手毛脚的,我才信不过他们。”裴瑛哼一声,嘬唇呼哨,窗外擦过一撇灰影,如烽火蹿空。“我去歇两刻。”她目光沁寒,回顾一勾,“兄长,别让我信不过你。” 裴瑱记不清她几时起不叫他“哥哥”了。 月杪既至,点锋几经查探,一无所获。涑州渔人临海而居,或曾于数日前的中夜见一人登岛。当夜海上未起浓雾,月阑胧胧,那人安步行走于浪间灰石,看模样,却是个高挑女子。裴瑛忧心如焚,求谶女占问。问仙门关涉谶族命运,卜占不验,殷安去处不明或有牵系,但知未死。此事裴瑱未能瞒过殷慈,她缄默数日,录下殷安常去的处所,未几复至病榻,偶有振作,不是问信便是绘像。 六年行将过半,裴瑛略知沣阇遗迹,不待亲族首肯,留书动身。她临行前与裴瑱道别,他已具家主之风,破例小酌一杯。她坐在院里,嚼着冷透的烧饼,温酒熨肠,忽然道:“有个人啊,真记挂谁了,对谁都挺好。” 裴瑛似是微醺,慢慢掰一块烧饼,不顾细屑沾襟。裴瑱看她足侧灰鸽踱了几个来回,又听她笑道:“所以他是没心的——你知道他哪里去了?” 裴瑱默默还她一巡酒,她抠完半个烧饼,那鸽子随她出去。 他回屋听闻殷慈梦呓,唤他,唤阿安,声声凄厉于前,晚了几刻才为她拭汗,如拭血泡下的膏液。良久,她安然入眠,他却不能,取出未尝细阅的书信字字抚平,引火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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