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回 怜半载痴心终负了 奈多年傲骨又相逢 (第6/6页)
身後丝毫声响,又回到墙角看去。只见知砚仍立在原地,未动分毫,片刻又见他双肩微颤,缓缓蹲下身去,埋首膝上无声抽泣。从来只见知砚温柔亲人,哪里见过他如此伤心?青衣惊住,却也只能暗叹而去。 待回到马车处,久宣不问,青衣不说,权当无事发生,众人等知砚回来,才再启程。知砚柔笑坐下,不见面上半分凄然,只问青衣要去哪里。久宣让车夫往堂子衚衕去,道是要去哪位豪绅府宅,着车夫莫要耽搁。不料行至半路遇着骤雪,又夹寒风,车夫禁受不住,见一旁连绵几家酒肆茶肆,便问久宣可否待雪停再走,正好久宣四人也冷得厉害,当下下车避雪取暖。 此时正午後,路上行人甚多,正纷纷避入林肆。四人入了茶肆,久宣寻得处空桌,唤小二上茶,尹师傅则去付银,也为赶车人买碗热茶。三个美公子甚是引人注目,却也无法,有些个认得的,纷纷前来讨好几位头牌。久宣恭敬应之,青衣则不予理会,只望着知砚,知他面上平静、心底伤心,却又不知何故,亦不知他与公玊缣哪般纠葛,无从劝慰。不一会儿桌前围满奉承之徒,却见外头降雪只稍微转弱些许,尚未走得。又有几人匆忙走入避雪,径自往楼上走,久宣逐不去桌边一群登徒子,烦躁抬头看去,不禁愣住。青衣、知砚见他如此,也回过头去,纷纷呆了。 所谓,无巧不成书。看官猜是怎的,那上楼之人一身锦衣,怀抱女童,不正是皂云庄墨少东家?念青衣素来极少出门,难得出外,则恰恰遇见那暮想朝思。此若非缘,何为缘耶? 倒是墨东冉只顾护着女儿,未有留意,玉圆儿伏於其肩,看楼下诸人吵闹,忽瞥见青衣,「噫」了一声,却想不起他名字来,唤不出声,忙揪了揪爹爹衣领。墨东冉这才俯首望去,一时凝住脚步,痴痴不动。 一眼难慰相思,两两相望不解前怨。墨东冉失魂许久,猛地收回三魂七魄,匆匆要往楼下冲去,奈何此处人多,又要顾着玉圆儿,一时下不去。而青衣见他要来,倏然起身,却是穿过人堆往门外去,直直跑入雪中。待墨东冉寻至久宣处,放下玉圆儿朝外张望,已不见了青衣身影,焦急不已。久宣忙牵过玉圆儿护在身後,朝墨东冉道:「我且照看玉圆儿,快去罢。」 玉圆儿见过久宣多次,知是爹爹好友,便乖巧坐於一旁,墨东冉拱手答谢,拿着伞急步跑了。尹师傅方才於门外马车处,未觉青衣离去,此时见东冉如此才起疑心,入内问了久宣,也随之奔走寻去。 四周飞雪蒙蒙,尹师傅听得东冉声声高唤,便循声觅去。不远处有一高塔,塔前小湖筑有九曲桥,只见两抹身影一前一後,追至桥上,後头那人凄然唤道:「青衣!莫再逃了!」 终见前方那人顿住身形,犹自喘息,却不回身。尹师傅停在桥头,并不跟去,只遥遥望着。 近日纵有飘雪,湖水仍未尽然结冰,隐隐映着桥上两人。墨东冉撑起伞,缓缓踱到青衣身後,盼极了他回身相顾,又不敢惊了那人寞寞背影,只默然为他遮挡落雪。良久,青衣未发一言,墨东冉轻声道:「青衣,天寒地冻,你厌我也罢,何苦为难自己?」 可青衣又哪是不愿见他,勉力忍耐,只生怕回眸一眼,再不舍离别。沉默半晌,终是漠然回道:「墨公子追寻青衣为何事耶?」 墨东冉得他一语,欣喜若狂,颤声问道:「你……近来可好?」青衣仍是淡漠,答道:「墨公子有心,青衣甚好。」不待墨东冉开口,青衣又道:「若无他事,青衣告辞。」正要举步,臂膀却被墨东冉一把捉住,青衣挣脱不得,还待开口叱责,那人哀声苦求道:「青衣,你再看我一眼可好?」 却闻此声哽咽,青衣心下不忍,更怕回头,索性掰开墨东冉指头挣脱出来,自顾前行。墨东冉颓然望着,依旧唤他,又道:「此数年来,只愿时日过去,你便少恨我两三分。原来、原来终究,是我痴心妄想。」 落雪渐绝,湖边亦渐而有人驻足看来。青衣仰首长叹,终是回身,见墨东冉泪眼正泣,仍无情说道:「青衣何曾恨人?墨公子惦记青衣,且来丹景楼掀牌子就是。」说罢,往墨东冉缓步走去,却只走过身侧,慢慢朝尹师傅走去。桥上只余墨东冉一人,手中纸伞不稳,随风掀倒,落在湖面飘荡。 且说墨东冉、杨青衣二人,曾经亦是寻常相遇相知,可究竟如何落得如今相离之果,耐人寻味。要讲起墨、杨那点事儿,追源溯本,还得从七年前始。那时丹景楼尚未有赛八仙,头牌仍是窈斋旧主杜湘,久宣、寒川已然去童,明先、羲容仍是清倌,子素尚在姑苏读书,知砚同是未进京城。墨、杨初识,依稀寒雪时节,正值上元。欲知两人从前怎番过往、又如何落得今日相逢陌路,且待下回细细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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